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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才我告訴所有關心我們的朋友們我父親在搶救之後似乎有好轉,但實際上後續的插管治療,用六、七種昂貴的自費用藥和氧氣維持生命,包著成人紙尿布、插 著導尿管、灌腸、用約束帶強制固定住躁動不安的身體,爸爸在斷斷續續的昏迷和不定時又清醒之間,常常本能反應的想要把身上所有的管子拔掉...從鬼門關走 一遭的當天恢復意識後,格格輕聲問他”如果不幸又走到瀕死邊緣,你還希望被急救嗎?”爸爸虛弱的說拜託,不要再折磨他了…經過爸爸的要求與同意,昨日格格 和店長已經在醫院正式地預立"放棄急救同意書",以防萬一。這對我們家來說也是很大的震撼,但父親已經很痛苦了,真的不希望有再多餘的侵入性急救治療,若 親眼看過至親被極刑似地搶救過程的人再回想起那畫面一定還是很心痛的。

早在四年前,爸爸就做出捐贈大體的決定。爸爸的遺願是將他的大體捐出來給台大醫學研究中心做醫學研究,將自己的遺體貢獻給醫療團隊做解剖研究,這是比器官 捐贈還大的決定。昨天下午我們打電話知會台大醫學中心,預先做確認並了解捐贈過程…大體捐贈負責單位與病房護理站聯繫,再次確認並詳細了解爸爸目前的病 情,等醫院發出病危通知就要在有限時間內立即進入所有程序,家屬在醫院會有簡單且不拖 泥帶水的告別式,雖然這一切看似理性的手續作業,但想起來還是椎心刺痛的難受。當我領悟再多的金錢也無法讓爸爸有健康的身體時,那無助感再沉重,但還是要 堅強面對,並為父親完成他的願望。(而實際上我們也沒有再多的金錢,目前僅有的是爸爸龐大的負債)。我們雖然不捨,但是真的不願意讓爸爸再次承受搶救生命 大作戰的痛苦,爸爸唯一的要求和心願,我們一定要做到。今天換做是我們這些還算年輕的人也無法承受全身插管的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的痛苦,而且醫護人員其實 有暗示過父親的身體在撐大概也只剩半個月,只是他們善用專業的話術包裝這個讓許多家屬都難以接受的事實,醫生含蓄、委婉、拐彎抹角地就是不會把事實直挺挺 的說破…

格格和店長是爸爸唯二的兩個孩子,我們親自到護理站申請簽屬放棄急救書的時候,整個忙碌的護理站似乎停頓、畫面凝結了,本來態度冷冰冰的護士睜大了眼,有 點不安的再次和我們一一確認爸爸和家屬選擇所有急救放棄的項目(我的天,同意書上那些痛死人不償命的急救項目好多啊>”<)。簽了放棄急救 書,護士和醫生對我們的態度就"變好"了,轉變之大也讓我們很驚訝。我想他們每天要用很多裝飾過的官方說法來安慰這些苦苦哀求的家屬,這對醫護人員來說也 是莫大的壓力。反而他們得知我們"放棄急救"的堅定態度讓他們能以樂觀的態度對待我爸爸,護士對待我爸和我們的態度真的好很多耶,而且在幫爸爸換點滴或給 藥的時候會帶著自然的笑容,親切地問候(在那之前都是把冷臉躲藏在口罩後面、不苟言笑的)。我想護理人員也都能夠理解我們希望爸爸能夠舒服的走過人生最後 一程,爸爸目前真的只是在靠那些機器和藥物維持而已,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連專業強壯的男看護也顧的很辛苦(男看護幽默的說:你爸爸都不讓我睡XD)。

一般來說比較傳統保守的家屬通常會不斷拜託醫生,請醫護人員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任何一絲希望,要讓兩隻腳幾乎都已經踩在棺材裡的老父老母好起來,但癱軟在 病床上的老人家真的希望這樣被全身插著管子綁在病床上,對他無法抵抗、無法承受的肉體做所謂的醫療,而其實是任人宰割、殺進殺出的搶救掙扎,勉強為了那一 口氣而痛苦地拖磨嗎…也許有些親友會覺得我們不孝順,怎麼老爸還沒過世就做這些放棄急救和大體捐贈這些觸霉頭的事情…但如果硬是拖延著爸爸痛苦的生命叫做 孝順,那我們寧願背負不孝的罪名也要依照爸爸的意願,讓爸爸最後一段路走的輕鬆,走的有尊嚴、不痛苦、不難堪。

我們這一家平常很少有肢體接觸、擁抱、或說”我愛你”,其實彼此之間擁有的是超越常人的互相了解,且默默支持和彼此尊重的默契,我們選擇了用”愛”來做出理性的抉擇,而不是用孝順兩個字的傳統壓力來折磨爸爸。

昨夜我翻箱倒櫃尋找兒時全家福照片,老爸很帥的說,當我翻開一張張泛黃的相片看著爸爸年輕時的黑白照和許多珍貴的家族歷史畫面、時代潮流的轉變、爸爸的偉 士牌和野狼、老媽的喇叭褲和迷你裙...我想在來得及的時候給爸爸做回憶錄,爸爸眼睛不好,小小的照片可能對他來說會太模糊,所以要做成 PowerPoint,在他有意識的時候可以播放給他看這些經典的生活照。最近真的是無時無刻都可能掉淚,上個廁所、騎車在等紅綠燈時、或餵貓、餵狗時, 淚水也會不小心”咻”的掉下來,我們家人都很ㄍㄧㄥ,都不會在彼此面前哭泣。盡人事,聽天命,只希望不要讓爸爸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有任何遺憾。

淺談大體捐贈http://www.powercam.cc/slide/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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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atylin62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